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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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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日,城门一开,成王急三火四地奔西山清风观,到了道观后阁楼,一看,大白天赵世帧蒙头大睡,叹一声,上前把他摇醒,赵世帧迷迷糊糊睁开眼,见是成王,奇道:“你不是走了,怎么又回来了?”

    “三哥,太后找你,快回去吧,迟了太后她老人家该生气了。”成王拉起他。

    赵世帧有点犹豫,成王不由分说,扯着他就走。

    安阳王和成王打马进了城门,成王勒马站住,像是有什么话说,欲言又止,打马走两步,还是回头道:“恕小弟说句不该说的话,太后若知道詹少夫人,她的命就不长了。”

    说吧,成王打马奔王府,马跑出不远,传来他的声儿“皇兄,小弟不奉陪了。”径自走了。

    赵世帧一迈进慈宁宫门槛,太后的不悦的声儿就传出来,“你跑去那里?把两个侧妃扔下不管?”

    韩侧妃和薛侧妃迎上前行礼,“婢妾参加王爷。”

    “免了。”赵世帧大步进去,也没看二人。

    这二人昨晚留宿慈宁宫,太后给足面子,慰藉二侧妃被儿子冷落,二侧妃是有家事背景的。

    “儿臣给母后请安。”礼毕,恭立一旁。

    “帧儿,你这两日去那里了?”太后看着儿子似乎有点憔悴,目光闪了闪,有点狐疑。

    “京城郊外住了两日,夏日山里空气好。”赵世帧故意隐去道观 。

    “帧儿,你已过了弱冠,两位侧妃入府多日,不见你人影,是何道理?”太后显然不悦,当着这两位侧妃的面没说,是不是儿子对自己选的两个侧妃不满,躲着不见。

    赵世帧瞅了薛瑾和韩岚一眼,太后忙道:“你别看她们,不是她们说的,她们还替你遮掩,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赵世帧不说话了。

    “你对我这个母亲可以心里没有,若冷落两位侧妃,我知道可是不依的。”郭太后这话也是故意说给两位侧妃听的。

    “母亲严重,儿臣不敢,恕儿臣不孝。”太后说了重话,赵世帧跪下,他一跪下,两位侧妃也跟着跪下。

    “都起来,都跪着像什么话。”太后看见儿子气就消了,面色变得和蔼,慈母形象。

    “带着她二人回去,闹了我这两日,让我耳根清净清净,别让我知道你再出王府,跪安吧!”

    说吧,太后扶着太监起身,往后殿去了,这里赵世帧和两位侧妃恭送太后身影消失在紫檀镂空玉石山水屏风后,才一径出殿,坐步撵出了皇宫,出了宫门,赵世帧骑马先行回王府,两位侧妃坐轿子回府。

    赵世帧躺在玉石堆砌的碧波池中,脑海中出现那女子伏在墙上,朝他笑,那笑声挥之不去,他唇角扬起。

    一个太监进来道:“回王爷,韩侧妃和薛侧妃回府,来拜见王爷。”

    “让她们回去吧。”赵世帧突然被打断,脸色一肃。

    薛瑾和韩岚听说王爷不想见她们,情绪有点低落,各自回寝殿,薛瑾快走到寝殿,突然停住脚,朝相反的方向去了。

    原来她是去了沈绾珠屋里,沈绾珠听丫鬟报说薛瑾来了,敛了笑,轻轻哼了一声,待薛瑾进屋时,表情却已变了几变,换上最得体的笑,“婢妾见过侧妃。”心里不舒服,可不能逾礼。

    “妹妹何必多礼,你我姐妹还同原来一样,妹妹忘了入宫选秀之时,家里嘱咐要我们互相扶持,再说我们还是亲戚,原应比旁人亲近才对,如何进了王府,就彼此生疏了。”薛瑾拉着沈绾珠的手,二人携手进里间屋。

    沈绾珠吩咐雁儿和小碟沏茶,雁儿和小碟儿看见薛瑾也不拘束,雁儿端茶上来,先捧给薛瑾,笑嘻嘻地道:“薛姑娘和我家姑娘未出阁时,多么要好,如今庆幸能到一块,免得我家姑娘一个人孤孤单单的。”

    沈绾珠笑嗔道:“还叫什么薛姑娘,薛侧妃才对,这丫头就没见过世面,拎不清。”

    雁儿作势打了下嘴,“奴婢该死,一高兴,就忘了,薛侧妃。”

    “还好薛侧妃不怪罪,若换了旁人,你吃罪不起。”沈绾珠含酸说道。

    “瞧妹妹说的,唤什么薛侧妃,以后没人你我姊妹还同原来一样叫,姐姐若得王爷垂爱一定不忘妹妹,妹妹若得王爷青眼,也别忘了提携姐姐。”薛瑾初来王府,和沈绾珠原来熟识,先拉她过来,王爷没有正妃,王府当属她和韩侧妃身份最为尊贵,势必分庭抗礼,各自为政,沈绾珠是她首先拉拢的对象,订立攻守同盟。

    沈绾珠本来看见她心里有点不是滋味,讪讪的,不像原来二人要好心无芥蒂,薛瑾的话,她一琢磨,也是,王爷侍妾不仅是她二人,今后在王府二人互相提携,也比一个人没个照应好,薛瑾显然也是这个意思,韩侧妃高深莫测,萧文绣自诩清高,表面像不食人间烟火,骨子里早存了勾搭王爷的心,还有王爷侍妾小韩夫人,狐媚手段了得,燕夫人舞技超群,貌若天仙,还有慕容姑娘……对手如云,侧妃即使不是薛瑾也是王瑾、张瑾,还不如她,曾经有过交往,彼此熟悉,又能想到一块去。

    想到这,态度就变得亲昵起来,“姐姐说的是,王爷姬妾成群,各个是天姿国色,多才多艺,你我姊妹今后互相提点,王爷面前有个照应。”

    薛瑾一听,放下茶盅,抓住沈绾珠的手,悄声道:“妹妹这么想就对了,我跟你说……”说吧,朝左右看看,看雁儿和小碟儿也竖耳听,知道是沈绾珠心腹陪嫁丫鬟,就又接着道:“你我二人日后有事多商量,步调一致。”

    沈绾珠点点头,“好,就依着姐姐,妹妹听姐姐的。”

    薛瑾笑了,她正想听的话,“王爷平常很少住府里?”薛瑾来了这段日子,安阳王不在府里,她摸不着头脑,就想打听明白。

    沈绾珠想起王爷跟她回娘家,去詹伯府,抿嘴一笑,道:“成日在府里。”说吧偷眼瞄着她,看薛瑾手捏着绣帕,紧了紧。

    “王爷常去西山清风观吗?”薛瑾隐约听说,想尽量多打听些,也好应对,

    “西山,清风观,难道是……。”沈绾珠一下子想到离清风观不远的抱月庵,想想,摇摇头,不可能,怎么会。

    “难道什么?”薛瑾看她欲言又止,追问道。

    “没什么,想起点别的事。”沈绾珠遮掩道,这等有伤风化事关名节的大事,没有真凭实据,不敢臆断。

    沈绾贞捧着一抱野花,身后的绣菊手里拿着一根狗尾巴草,巧珊只捡大朵的鲜艳野花采了一大把,主仆三人说笑着进了院门。

    王月容披着斗篷,从西屋里出来,跟着两个丫头,像是要出门,看见沈绾贞匆匆打了个招呼,“姐姐早!”

    沈绾贞笑道:“妹妹是要出门?”

    王月容嗯了声,脚步未停,出院门去了。

    沈绾贞进屋,吩咐绣菊翻出一个水晶长颈瓶子,清水洗干净插花。

    一个道姑身后跟着一个利落的婆子进了院子,那婆子进屋,沈家贞正搭配花色,“少夫人清闲自在。”那婆子笑着走过来。

    沈绾贞抬头一看是嫡母身旁得脸的陈升家的,心里嘀咕,她来做什么,她对嫡母提防,脸上却绽开笑容,“妈妈怎么今儿得空大老远过来?”

    陈升家的上前蹲身恭恭敬敬地行礼,笑容满面,“三姑奶奶可好?老奴一直惦记着,可巧太太就派了差事。”

    沈绾贞的花已插花,摆放到窗台上,陈升家四处打量,“姑奶奶这屋子收拾得倒也洁净。”

    这时,绣菊从里屋走出来,蹲了蹲身,“妈妈好!”

    “姑娘好!姑娘越发出落得水灵了。”陈升家的微笑着道,说得绣菊脸一红,“妈妈真会夸人。”说吧,赶着陈升家又是让座又是倒茶。

    陈升家的不敢就坐,在四让了,只半个屁股沾上矮杌子,不敢坐实诚了,这就是她谨慎知礼处,因此比旁人得主子信任。

    陈升家的接过绣菊递给来的茶水,欠欠身,“姑娘歇着吧!”

    喝了一口凉茶,沈绾贞递给她一把蒲扇,她狠摇了几下,“今年天真热,庵中比京城凉快,老奴这一道,就看富贵人家夫人、小姐乘轿出城来避暑。”

    沈绾贞摇着一把宫扇,含笑道:“妈妈大暑热的天来,有事?”

    陈升家的坐一会,屋子里凉快,身上的汗落下去,道:“太太命老奴来看看姑奶奶,问姑奶奶住得可习惯?姑奶奶若觉得庵中清苦,后悔不好说,太太说了,她替姑奶奶出头和亲家商量,在伯府里僻出一间净室,便宜省心,贵在心诚,那里修行都是一样的。”

    沈绾贞心里冷笑,还没死心,还在打她的主意,神色冷了几分,“我在这里甚好,母亲不必操心。”

    “可是这回来还有一桩事。”说着,陈升家的从怀里摸出一缄札,起身双手恭敬地呈给沈绾贞,“这是吴表姑娘让人捎来的信。”

    沈绾贞听说吴玉莲托人捎来的信,看信口是用火燎,没开封,忙打开,快速浏览,然后,合上。

    陈升家的道:“表姑娘可好?”

    沈绾贞点点头,“好”也没细说。

    陈升家的又说了会闲话,就告辞走了。

    绣菊送她出门,折回,沈绾贞展开花笺,仔细又看了一遍,绣菊道:“吴表姑娘信里说什么了?”

    沈绾贞很高兴地道:“吴姑娘定亲了。”

    “什么样人家?”绣菊感兴趣地问。

    “信上说当地一富户,家中只有一子,女婿人老实本分。”

    “姑娘这回放心了”

    沈绾贞把花笺小心折好,收到酸枝木缠枝莲匣子里锁上。

    细雨绵绵,连着下了五六日的,总算放晴,沈绾贞站在雨后屋檐下,窗下芭蕉新绿,院子里一小块菜地,拱出油绿的嫩芽。

    王月容出现在院子门口,短短五六日,清减许多,人也萎顿,风采全无。

    “姐姐回来了。”沈绾贞热络地打着招呼,王月容不在这几日,苏娘子也搬去姑子们住的地方,就沈绾贞主仆几个,这方小院徒然冷清不少,巧珊爱说话,没人兜搭,略感寂寞。

    “妹妹陪我喝点酒。”王月容走到她身边,眼巴巴地望着她。

    “我取一些下酒菜,妹妹先回屋等我。”前几日闫嬷嬷来看她,带了不少吃食,正好拿去算是回请王月容。

    沈绾贞回屋包了一大包子,就过王月容西间屋,俩人脱绣鞋上炕,小青放上炕桌,王月容吩咐小红,“把我留的那坛子女儿红拿来。”

    小红不知从那拿来一小坛子酒,坛口封着,看来没动过,又洗了两只甜白釉兰草纹碗,给二人分别斟上酒水,沈绾贞打开油纸包,里面是切成片的酱牛肉和她最爱吃的猪蹄子。

    钱婆子听秀菊说二人要喝酒,就摘了黄瓜,和小葱,拌了个爽口的黄瓜丝和小葱麻油拌豆腐,端上去。

    绣菊去院门口看着人,尼姑庵清净之地,清规戒律多,忌喝酒吃肉,让人看见,虽不说什么,徒增尴尬。

    王月容也不让沈绾贞,自己端起坛子倒酒,满碗就大口喝,喝急了,差点呛了,咳了两声,小红爬到炕上,给主子拍背,沈绾贞想取下她的酒碗,她摇摇手,“不碍事。”又喝了两大口。

    沈绾贞怕她喝醉,拦也拦不下,就拿话岔开,“姐姐有心事,不妨和妹妹说说,酒慢慢喝,不急。”

    王月容不胜酒力,脸颊酡红,苦笑,吐出一句,“我和他和离了。”

    沈绾贞惊愣下,“这次你回去就是为办这事,不是回娘家?”

    “他要续娶,他不想,还恋着那妾,可他父母不答应,我娘听到这个信就病倒了,我爹为这事,跟我断了关系,说今后不在供给,任由我自生自灭。”王月容脸上带着醉笑,慢慢眼中泛起潮雾。

    “这次回去,我见到他,我看出,他恨我,什么也不想跟我说,只想快点摆脱我,妹妹,你知道他冷漠的眼神,我看了心有多痛,比拿刀杀我都难受……。”

    王月容泪水‘啪嗒、啪嗒’落在握着的酒碗里,沈绾贞手从桌子上伸过去,握住她冰凉指尖,“没事了,都结束了,忘了吧!”

    “我的心像撕裂一样,妹妹知道这种痛吗?妹妹不会像我这么傻吧?”王月容边说,眼泪一个劲往下落,像断了线的珠子。

    沈绾贞摇摇头,“若爱人是这样,不如不爱。”

    “可是我的心放出去,已经收不回来了,妹妹。”王月容伏在桌案上大哭,沈绾贞看她双肩在抖,下地走过去,紧紧搂住住她。

    沈绾贞陪了她一晚,睡在西间屋。王月容醉得一塌糊涂。

    次日,酒醒,王月容像是整个变了个人,小院里再也听不见她爽朗的笑声,多数时候她都默默的,坐着想心事。

    王月容的两个小丫鬟年幼,害怕主子憋屈出病,走来求沈绾贞劝劝她主子,沈绾贞摇摇头,这种事除非自己放下,否则,谁都帮不上忙。

    微收烦暑。一叶惊秋,沈绾贞喜欢上清静无忧的日子,大早上起来,她往小院里一站,看钱婆子侍弄她的小菜园,挑长得肥壮的小葱,撸了一大把,朝沈绾贞乐呵呵地道:“少夫人,这蘸酱菜一日不吃,吃饭没滋没味的,饭都吃不下。”

    “庵外面空地待来年,老奴早点下手,都拾掇出来,一夏天的吃的尽够了,还能供上这庵里师太一些吃的。”钱婆子笑呵呵地,嘴一直未合拢过。

    “妈妈想种什么?”沈绾贞看着庭院一片绿油油的,黄瓜、小、葱、生菜、尖椒涨势喜人,也爱上这片小菜园子。

    “王姑娘也起来了。”钱嬷嬷眼光越过她,对着她的身后满脸堆笑问。

    沈绾贞回头见王月容不知何时悄悄站在她身后,静静地看着那方小菜园,不知想什么?

    这时,‘啪嗒’一声,就见西墙抛入一块石头子,发出清脆的声响。

    紧接着,西墙根又落入两枚石头子,小红从屋里出来,直奔西侧角门过去,天早,角门门栓未下,小红拉开门闩,走出去。

    不一会,小红嬉笑着进来,手里捧着一大包东西,也不避讳沈绾贞,沈绾贞从巧珊口中知道一些缘故,“这是他送来的,一大包点心,昨儿他下山办事买的,特特趁新鲜给姑娘送来。”

    王月容面容如水洗般的平静,唇角动了动,沈绾贞知道她还忘不了那个人,可门外的这个人也忘不了她。

    她从巧珊口中知道,常了找她的是清风观一个道士,不是正经道士,也算半路出家,没有剃度,带发修行,巧珊说得挺感人,那道士本来是个读书人,家中无父无母,孤身一人,从外省走亲戚到京城,来清风观进香,在周围山中游玩,遇上一条毒蛇,腿被咬了一口,这种蛇乃剧毒,若咬人半个时辰就毙命,正巧王月容看见,把他拖回庵中,救治及时,他才幸免一死,也不回家。就此出家当了道士,时不时来送东西,看她一眼。

    秋色转浓,草木渐至枯黄,一阵秋风,卷走树枝枯叶,落了一地金黄。

    夜晚山里凉,早早屋里就燃起炭火盆,绣菊守着烛火,纳鞋底,今冬给主子做一双厚实的棉鞋穿。

    沈绾贞手捧书卷,在灯下看书,偶尔抬起头,茫然望向窗外,会想起那个人,他现在哪里,过得好不好,心里就滚过一阵热。

    次日一早,她起身,开门出去,闲闲踱步到后院,静静地,只有脚下踩着枯黄的叶子,沙沙声,她又攀上墙头,朝墙外望,满地金黄,秋风过,落叶纷飞如雨,她轻叹一声,心里某个角落,为他保留。

    沈绾贞寂寞地走到前院,看一个小尼姑扫院子,闲聊道:“师傅好几日没见?”

    “上山砍柴草,留待冬天生火做饭,一垛垛码好,堆满半个院子。”

    秋已近尾声,满目萧索,陈升家的又来了一趟,送些过冬的棉衣。王月容娘家的人再也没来过。

    这日,闫婆子来了,带来两个铺子半年净挣的钱,去了本钱,足有五十两银子,闫婆子道:“豆腐坊生意不错,钱宽人厚道,口碑好,人们都愿意去他那里买豆腐,杂货铺也比原来生意好多了,在辛苦两年,积攒点银钱,换两间大一点的门面,别说供这几个人的吃喝,还能有富余。”

    沈绾贞庆幸伯府对她这点嫁妆没看上眼,她有些贴补,日子好过。

    沈绾贞把银钱收好,放在一个匣子里,锁上,庵中吃住现成的,使费不了多少,填补点有限,这些银子攒着,置办铺子用。

    “妹妹在屋里吗?”王月容声儿隔着帘子传来。

    “在,姐姐快进来。”沈绾贞用手划拉一下账本,赶着收拾起来。

    闫婆子有眼色地打起帘子,王月容进来,见闫婆子道:“妈妈来了?“

    闫婆子端正地行了个礼,“姑娘好!”王月容已和离,众人改口唤姑娘。

    闫婆子看她有事,识趣地出去,沈绾贞就招呼她坐炕头,炕头烧得热。

    王月容摸摸炕滚烫,“妹妹烧火了?”

    “驱驱寒气。”沈绾贞是最不喜阴冷潮湿的,早早就让人把炕烧热。

    沈绾贞怕她嫌太热,拉过一铺小褥子,给她垫在身下,绣菊也不在跟前,亲自给她斟了一碗热茶水,递给她手里。

    王月容双手握住茶盅,踌躇着道:“妹妹,我就要走了。”

    沈绾贞一愣,“姐姐要去那里?”

    “去乡下住。”王月容低低地道。

    沈绾贞知道她母亲上秋时没了,她得信回去,父亲不容她见,她哭得死去活来。

    母亲一没,她更是彻底和娘家断了联系,庵中不是白吃住,按月交银子钱。

    “乡下有亲戚?”

    “一个远房亲戚。”王月容咬唇道。

    “几时走?”

    “大后儿。”

    “小红和小青也跟着去吗?”

    王月容摇摇头,现在她已不是什么大小姐,还配使两个丫头,她比丫头命都不如。

    “后儿妹妹送你。”

    沈绾贞盘算着送她点衣物,银两。

    是夜,劳累一日,庵中的人们都熟睡了,谁也没有想到,一场可怕的灾难已经降临。

    相隔着不远的道观,一个小道士出来出恭,突然,发现,抱月庵方向天际一片通红,火光照亮了半边天,吓得死命地往道观跑,这秋季干燥,一燃起火灾,就不可收拾。

    大火整整烧了一夜,若不是清晨最后那场秋雨,只怕整个山都不能幸免

    慈宁宫

    安阳王赵世帧一早进宫请安,正好皇帝赵世贤和皇后李氏也来给母后请安。

    赵世帧给母亲行礼,又拜见皇兄皇嫂。

    坐下刚说一句话,就有个小太监匆匆跑入,跑得气喘嘘嘘,上殿一跪,“禀皇上,太后,不好了,西山抱月庵昨半夜失火,火烧到天明才被扑灭。”

    “烧得怎么样,人呢?”皇后关切地问。

    “整个抱月庵烧尽,一片废墟,人不知所踪。”

    太后叹一声,“这么大的火,人怕是…..”

    太后话音没落,就见安阳王赵世帧一头冲出大殿,招呼都不打,太后和帝后均愣住,皇上反应过来,急唤道:“快,快,跟着他……”

    赵世帧冲出皇宫,宫门外拉过马,翻身上马,狠命地打马,雪白

    赤兔马四蹄腾空,飞奔出去,追出来的侍卫想拦,看他像疯了似的,吓得赶紧让开道,随后上马跟去。

    天上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赵世帧全然不顾,打马狂奔,赤兔马

    四蹄如飞,耳边山风呼啸,雨丝打在脸上,身上,他浑然不觉,头脑里只有一个念头,你不能有事,你不能有事,心底一个声音狂喊,“你一定不能有事…….”

    赵世帧一口气冲到抱月庵,翻滚下马,放眼一望,身子一动不动,定在那里。

    整个一片灰烬,眼前残垣断壁,已经没有抱月庵的影子,周遭一片死寂。

    这时,大雨滂沱,他站着,像木雕泥塑般,任雨水顺着脸颊、身上流淌。

    许久,皇宫侍卫赶到,他还站在那里,众人赶上前,唤了声,“王爷”

    他身子直直向后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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