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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chapter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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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乔淑兰能吃固食已经是将近两个月后的事情了。

    “老远就闻到香味,今天做的什么好吃的呀!”看见姑爷和女儿拎着饭盒进门,乔母迫不及待地从床上坐起来,拿出张报纸垫在小桌上,眼巴巴地样子真的很像等饭吃的小孩。

    “你上次不是说想要吃泥鳅么?正好大鱼爸爸早上买菜看见市场有个老头在摆摊卖,赶紧弄回家趁着新鲜做好的”徐蔓掀开饭盒,泥鳅和豆腐红烧在一块的香味,一下子就飘满了整个病房。

    “17号床,拿药了”正要说什么,护士推着发药的车过来了“哟!什么东西这么香!”探头一看“泥鳅啊!可以吃,但是量不能多啊!还有豆腐也会发胀,你可得控制点!”顺手把下午的药放在了小桌子上。

    “谢谢护士,我知道的,哎!自打挂了一回那个营养液,我这看到别人吃饭都要馋死了”乔淑兰拿出自己的碗拨了四条泥鳅,再想夹一条吧!犹豫了半晌又收回了筷子。

    “妈,想吃的话,晚上再给你热热”罗亦俞看她抬手又放手,也是一阵好笑。

    “好吧!”在旁人看来乔淑兰吃的很少,但几口饭就着菜下去,她已经抱着肚子喊今天因为对胃口,比往常量吃多了。

    “张阿姨走了么?”徐蔓弯腰想看看床下有没有脏衣服,盆里已经空了,估计是张阿姨一早过来洗掉的。

    “刚走一会儿,明天她下午来,上午她自己也有个检查要做”。

    张阿姨其实也算是病友,但她的肝病不算是很重,只是一家子吃低保,女儿还在上学,所以条件特别困难。

    她和乔母是做检查时一来二去认识的,两人说话觉得挺投缘,后来知道徐蔓要给她妈妈找护工,张阿姨就主动毛遂自荐。

    罗亦俞和徐蔓起初是不愿意的,毕竟也是个病人,万一出点事怎么说得清啊!可乔淑兰很同情她的遭遇,外加现在自己能动了,平时护理也就是帮她洗洗衣服,记录一些数据,要么就是拿下检查结果和片子这样的事,细究也不算多累,小两口才勉强同意。

    “行,那我明天一早就过来,你想吃点什么?”

    “不要,早上你们多睡会,我自己可以冲藕粉,不过上午来的时候给我带份小笼包行不行!”乔母看向姑爷。

    罗亦俞忍住笑“想吃小笼包,南翔的好不好,我到城隍庙买,小蔓一块去。”

    皱皱鼻子“又不是我嘴馋,不过听说堂吃的话不用等很久”现在徐蔓和妈妈相处要比以前自然的多,至少两个人都有了明显的脾性表现,不像之前有点什么事互相都非常迁就,客客气气地总是隔着一层。

    “南翔小笼名气好大的,我还没去过呢!”乔淑兰脸上露出一股向往的神色。

    “妈,等开春了问问焦主任,如果身体允许的话,你想去哪我们都可以过去的”大鱼坐在床边看老婆收拾碗筷去了卫生间,自己就陪丈母娘闲聊。

    “真的么!”乔淑兰眼睛一亮,随即很快地又暗了下去“估计也不能走那么远。”

    “想去哪儿,说来听听?”

    “我想回安徽,小蔓的姥姥不知道怎么样了”她这次病倒,小蔓给安徽那边去过电话,但老母亲年龄太大,弟妹又各自有工作生活,所以过来探望显然不大现实,眼见还有一个月就过年了,乔淑兰是真的很想回家一趟。

    “在这边和我们一起过年不好么?要实在想得慌,我去把姥姥接过来好了,今年我们一块聚一聚”徐蔓甩着手上的水,出来时正好听到她说的话。

    乔淑兰摇摇头,没有再继续提,下午小蔓陪妈妈午睡,大鱼则回家做饭,等再送来,三人吃完休息好,又给乔母洗了个澡,一直到九点,小两口才回家。

    “大鱼,你说妈妈为什么总想着回安徽呢!我们陪着她在这还有你父母,一家人多好啊!”路上徐蔓忍不住跟老公吐槽,那边医疗水平也不行,回去真是没什么好处。

    “对你妈妈来说,安徽才是她的家乡,她的亲朋好友都在那里,出来这么久怎么会不想!”罗亦俞慢慢地把车靠到路边“小蔓,你心里也知道,现在的日子最好什么都顺着她,既然想回去,我们就应该帮她实现。”

    徐蔓沉默了片刻“医院会同意么?”

    “不同意也没办法,我想过了,先跟焦主任商量下治疗方案,然后我提前过去联系好医院,办一下手续,争取到时候休整完就可以直接住进去。”

    “那只能辛苦你了。”

    “说什么傻话呢!安徽我离开也有二十年了,这次回去正好走走看看”揉揉她的脑袋,一踩油门“回家喽!明早南翔,出发!”

    焦主任那里比想象中要好说话,罗亦俞联系好医院后,这边把帐结清,拿好相关的报告和单据,签了一份写着是患者自愿要求出院,一旦有任何危险与医院无关的申明,三个人就可以离开。

    徐蔓买了个轮椅让乔淑兰坐在里面,这样裹好了推着走谁也不费劲,俞素芬和罗毅得知他们要去合肥,也很理解,一家人聚了一次就把他们送走了。

    春节前夕他们终于来到了乔母位于石油大院的房子处,屋子里的家具乔淑兰之前走时都盖上了防尘罩,罗亦俞前不久也来打扫过,倒是简单地弄弄就能住下。

    乔淑兰自回到家精神状态就比较亢奋,好在她还知道克制,电话联系了老母亲,得知一切都好,就赶紧吃了药去卧室乖乖躺着。

    “小罗,我们跟医院讲好什么时候去啊!”

    “后天吧!”

    “那巧了,明天小蔓的舅舅、阿姨他们来家里,你们正好熟悉熟悉”徐蔓结婚时乔母在这边请亲戚们吃了一顿饭,但小两口是没来过的,这次既然凑到一块了就得好好认识一下。

    “放心,等安顿妥当,妈你出面把亲戚都请过来,我们做东去饭店聚聚”罗亦俞拿着块抹布一边擦着灰一边安慰乔母。

    “好,好。”

    第二天一早,不止是兄弟姐妹,乔老太太也来了,八十出头的年纪,头发还没有全白,一笑一口白牙,看着身体就硬朗。

    “哎唷!这是小蔓那,我都认不出了,你可好啊!”老太太张嘴就是一口多年都没怎么变味的山东话。

    “姥姥、大舅、小舅、二姨”徐蔓一个个地把人喊了一遍,又介绍大鱼给他们认识,乱糟糟地一通总算把人给粗粗认全了“姥姥,我妈在屋里,进去看看吧!”

    “哎!淑兰啊!你怎么搞成这样啊!”乔姥姥大步走进去,看见女儿瘦的都脱了形的靠在床边,眼泪就忍不住往外涌。

    “妈,你不用伤心,你看小蔓两个对我多好”乔母抓住母亲的手“你保重身体啊!不然我心里内疚死了,什么忙也帮不上,还要你操心。”

    说着,姐妹几个也进来围着她,问了问病情和在上海的一些事,没多久乔母就感觉疲惫了,大家看她快迷瞪过去,都轻手轻脚出来让她睡觉。

    “小蔓,你妈妈的情况你仔细跟我讲讲”小蔓的大舅进了厨房问到,看到大姐的样子他就知道十有□□是不大好了。

    跟家里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一五一十把大夫的原话重复了下“所以现在也就是保守治疗,她怎么舒服就怎么来。”

    大舅听完沉默了一下“在上海医院看病的那套东西都带来了吧!回头你给我,单位那你也不熟,我可以帮你去跑跑报销的事,这边联系了哪个医院?”

    “中医院。”

    “噢!这样,我明天一早也过来,可以拿医院的单子去单位挂账,这个我上班就能顺手给你办了。”

    “那谢谢大舅了,我们现在还没理出头绪,也不知道找谁,这些事如果有人牵个头就简单多了”徐蔓挺高兴,来之前其实俞素芬也跟她讲过,看病什么都可以让单位直接给医院转账,等月底再去财务那交一下自付的部分就行,但说的容易,她光晓得流程,找谁她却是两眼一抹黑啊!

    大舅摆摆手,回到大厅,徐蔓听到他在轻声跟大伙儿说乔淑兰的病情,她并没有拦着,她和大鱼现在唯一的任务就是照顾好乔母,让她开心些,和这些多年未见的亲戚们,相处之间就顺其自然吧!

    时间过得很快,今年的年三十三个人是在病房度过的,这一阵子乔淑兰开始频繁地咳嗽,而且大多时候的晚上,肝部持续性地钝痛也开始愈演愈烈,但她都强忍了下来,没有告诉任何人,她比谁都清楚,自己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

    更多舒服地时刻,她都高兴地和女儿女婿说说笑笑,吃点以前总想吃但又总舍不得吃的东西,当发现自己的记忆力越来越差,连工资卡的密码都得想好久,清醒又有力气时,她就开始把一些重要的事都记录下来,或者写些心里正在想的话。

    阳春三月,乔淑兰在一阵剧烈的咳嗽中永远地闭上了双眼,徐蔓和罗亦俞当时正在床边,吸痰机和呼吸机都上了,抢救仍是无效,这世上从此后又多了个没有母亲的孩子。

    丧事是单位退休办出面操持的,很多老同事都来参加了追悼会,令人心寒的是,徐正弘没有到场,包括之前住院时他也没有露过面,徐蔓对此虽有心理准备,却仍是冷得发抖。

    骨灰领回家后就被送到了乔淑兰病中自己买的墓地里,她在医院就背着孩子安排好了自己的身后事,埋在哪里、过了年限怎么处理都记了下来!并且一次性支付了20年的管理费,到死,她仍然不希望给女儿女婿添麻烦!

    罗亦俞热了杯牛奶给徐蔓“喝了吧!早点休息,最近累坏了。”

    徐蔓坐起身喝了一点摇摇头又把杯子还给他“有点腥,喝不下。”

    “死亡证明和户口注销都办好了,接下来我们还有什么事得去处理的?”大鱼见此也不勉强,想了想还是得给她转移一下注意力。

    扬扬手中的笔记本“把一些老照片什么的都得收拾好带走,还有这套房子的产权证,找出来我们保管好,妈妈也没提要卖,就先放着,回头好好想想怎么处理!”又看了看记得帐“妈妈工资卡里还剩了些钱,她说都给姥姥,回头我们去银行提出来后就可以把卡注销了。”

    “嗯,你安排吧!再躺会,我去收拾。”

    徐蔓倒在枕头上翻到乔淑兰最后一次写日记的地方“今天梦见了□□和爸爸在一块吃饭,我走过去喊‘爸,你怎么和主席坐一起’爸笑眯眯地看着我‘淑兰,你也来啊!’主席也在旁边笑‘很辣的,敢不敢吃!’我上去抓起一颗大辣子咬下去,真辣啊!然后护士进来拔针头把我给吵醒了……”

    “小蔓,抽屉里没有产权证,其他的照片什么都在这了”大鱼拿着相册还有两个文件袋过来,递给徐蔓。

    “怎么会,是不是在别的地方,难道妈妈记错了”徐蔓把本子一扔,站起来和大鱼一块在屋子里找了一通,一无所获。

    “奇怪了,这能去哪了,明明写着放在大衣柜底下的抽屉里的”又翻了一遍记录,徐蔓把本子递给了罗亦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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