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卖身之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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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霜儿拥被坐在榻上，无着四顾的大眼睛盛满了懵懵的雾气。
方才菀娘穿戴整齐绕到屏风后，跟萧承煦低声耳语了几句，就转回头交代她句自个儿先睡，匆匆地出了门。
霜儿暗自在脑海里整理下此前三人的对话，模模糊糊地仿佛抓到了一丝不寻常，也越发地心底发寒。
曾灭了叶家满门的凶手用的是军中武器，也就是说她要寻找的仇人极有可能不是寻常百姓出身？
“你在想什么呢？”
突然近在耳边响起的声音，立时让霜儿惊骇地扯起被子盖住了自个儿的小脸，急急地缩作了一团。
看着小姑娘瑟瑟缩缩的样儿，独卧无聊想起件要事就自从屏风后绕过来的萧承煦扑哧一下乐了。
他没去扯了林霜儿形同虚设的棉盾牌，反倒快手快脚地爬上榻，跪踞着伸手将好玩的被子球拢得更紧了些。
待他紧紧箍着的手臂一松开，里面躲着的胆小鬼就自个儿急急地钻出头来，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萧十七！这样胡闹会死人的！”，缓过气来的霜儿顾不得男女之防，哑着嗓子对恶作剧的少年提出了严正抗议。
“咦！怎么又不叫哥哥了？”，萧承煦乐不可支地笑问着，没有半点眼色地靠坐到了霜儿的身边。
直觉着耳根烧红的林霜儿，立即将小身子向后急挪开了几寸。
这一次，萧承煦倒没再亲昵地往上靠，却是伸手入怀摸出一撂对折的纸张搁在了霜儿的双手里。
刚才从屏风那边转过来顺手搁在榻边几案上的油灯被拔亮了，重稳当又坐下的萧承煦得意地挑眉示意着霜儿快看了他带来的好东西。
霜儿的嘴角轻轻地抽了抽，低下头犹豫地展开了手中的纸卷。
“张冬妮、柳红……林三丫？这些……”
“这些是让人连州快马加鞭送来的。原本那个宋婆子捏在手里的身契！”
看着霜儿备感意外的吃惊表情，萧承煦自觉得如同在三伏天里饮下了杯冰镇的酸梅汤，打从心底里尽透着酣畅的爽快。
“没想到吧？我差人去连州要过来的！”
萧承煦的右手迅速地一把擒住了霜儿的双腕，另只手抄起了身契纸中的一张，故意拧了眉眼恶形恶状地喝道：“林三丫？！这身契上的手印可清楚着呢！不如你再来摁了一个，比比看？”
“不要！不要……”，霜儿惊慌地叫了出声，目光流波尽透着怯怯的哀求。
“要求十七哥哥帮忙，你就好好地求！”
林霜儿抬起小脸儿，迟疑地望着正笑露了一口白牙的得意少年。
如果不如他意，是否他就会将这份林大丫的身契和柳红的供词都交给菀娘？
委屈的泪花开始在霜儿眼眶里打起了转转，她很想对着眼前的恶劣少年大吼出声，但想到还未了尽的血仇，终于她还是颤着嘴唇，声如蚊蚋地细声地恳求道：“十七哥哥！还请您帮帮霜儿……”
“这样才乖！你叫我哥哥，我就自会帮你！”，萧承煦捏了下霜儿的鼻头，重咳一声正色道：“往后记得不许再唤了旁人什么哥哥姐姐的！”
林霜儿憋着满腔郁闷，小声地应下。
“林霜儿，你的事情能不能跟我讲讲清楚？”，少年乘胜追击地又问了一句。
这一次，对面的小姑娘动也不动地呆坐着，半响儿没有任何表示。
“你真是……”，萧承煦愤愤哼了一声，接着无奈地自找台阶应道：“好吧！以后你想说再说也成！”
霜儿妥妥地长纾了口气。
萧承煦原本就是瞅空儿要和霜儿私下解决了身份事。见着不再有什么便宜可占，他也就开诚布公地讲了这些身契纸的来历。
逃到连州去的宋婆子没逃过疫病，已然在半个月前死去了。
从她遗物中抄出来的身契由连州府收着，本欲等到瘟疫散尽之后，由官家出头到新阳等地清点了宋婆手中的人口收归官卖，得金交于能寻到的宋氏亲属或没入官库。
而当日审讯柳红之后，萧承煦就差人火速赶到连州与当地官府提前做了个交易。
“我当时只说是要将柳红及其同伴所有的身契都拿回来，没人注意到这一份。只是你真的确定以后要用林大丫的身份？”
宋婆子居然死了，而可能知情的柳红如今自身难保受了钳制，若是就此鱼目混珠地瞒骗过去，倒是能省却了许多麻烦。
林霜儿认真地想了想，轻声应了声，“是！”
“这些身契纸是按官卖得来的，按着律法林三丫现在可就是由玄清观向连州官府买来的无主奴籍，待等正式落籍可就想改也改不了。我想你从前应当是良家子吧？”
揣度着霜儿神色的萧承煦心下了然，淡淡一笑，接着诓道：“如果我把这些身契交由广明道长一并处理，他也许会将你们都安置到玄清观各地的产业田庄真当了奴仆使唤，时日一久如果你想要脱身就又是麻烦。”
“那要如何？”，从未真正接触过人口买卖的林霜儿不知所措地问向了眼前仿佛高深莫测的某人。
“我要向广明讨个人，他必定会给的。不如现在我就先帮你把林三丫这份身契改了，你再跟我签上一份，三年……不，五年！”
萧承煦笑眯眯地张开了五个指头，在霜儿的面前晃了晃，“不过是一份林霜儿自愿与我为仆的假约，五年为期。上面可以明写了五年约满必放你为良，重落民籍。”
“签一份给你的卖身契？五年？”
“我又不会真的当你是奴婢，不过是为了落籍方便罢了。而且你当我愿意管你一辈子？待等五年以后，你就是十七岁了也应当有法子能养活自个儿了，到时谁还乐意管你死活？”
能够跟去洛京，托庇于玄清观下，最重要的是跟着萧十七也许还能偷学到配毒的方子……
霜儿虽然心头依旧还打着鼓，躁动不宁，但还是坚定地点了点头。
“答应就对了！”
萧承煦的眉眼飞扬，更觉得眼前丑陋的小姑娘实在是可爱至极。说实在的，他就喜欢看着林霜儿那种分明骨子里怯怯生怕得要死，但是还总傻大胆地往枪口上撞的矛盾气韵。
小道士象是变戏法似的先从怀里又摸出个小瓶，将瓶中淡蓝色的液体抹在了林大丫身契纸的手印处，不一会儿原本丹砂画押的十指印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接着，他抓住目瞪口呆的霜儿双手重抹上朱砂，又再向纸上按去。
事先已然写好的契约也搁在了霜儿的面前，萧承煦逐字逐句地又念了一遍。
到此时，已然认命的林霜儿自觉地按上了她的双手。
“我会先把林三丫的身契跟那些人的一块儿给了菀娘核对，再附上柳红的证词……你和我签契约的事……不许告诉菀娘！”
“不要告诉菀娘！”
几近异口同声的话语，让第一次亲自拐到一名“侍女”的萧承煦更加得意地找不着北了。
如果让菀娘知道就糟糕了，他要抢在此时让霜儿在白纸黑字上画押，也正是因为林菀娘曾跟广明透过口风，想要在霜儿的脸被治愈后将她带回菀娘的故乡霍城。
其实不论是他还是林菀娘，给霜儿办个全新的身份都不成问题。
现在就讲究手快有，手慢无。否则等菀娘正经开口，他就不好意思公然抢人了。
小人得志似的萧承煦将一份契约交给霜儿，另一份认真地折放入自己的怀中，安心地拍了拍，这才哈哈笑着咧开了嘴。
手到擒来的战果让少年觉得将“我的病人”变成“我的人”实在是一件再容易不过的事情。
而随着关系的更加亲近，要解开霜儿身上的谜团也就更加容易了。
只是他还不晓得，青春年少时聪明无比的妙招，随着岁月的流逝往往会在前面再加了“自作”二字。
林霜儿拥被坐在榻上，无着四顾的大眼睛盛满了懵懵的雾气。
方才菀娘穿戴整齐绕到屏风后，跟萧承煦低声耳语了几句，就转回头交代她句自个儿先睡，匆匆地出了门。
霜儿暗自在脑海里整理下此前三人的对话，模模糊糊地仿佛抓到了一丝不寻常，也越发地心底发寒。
曾灭了叶家满门的凶手用的是军中武器，也就是说她要寻找的仇人极有可能不是寻常百姓出身？
“你在想什么呢？”
突然近在耳边响起的声音，立时让霜儿惊骇地扯起被子盖住了自个儿的小脸，急急地缩作了一团。
看着小姑娘瑟瑟缩缩的样儿，独卧无聊想起件要事就自从屏风后绕过来的萧承煦扑哧一下乐了。
他没去扯了林霜儿形同虚设的棉盾牌，反倒快手快脚地爬上榻，跪踞着伸手将好玩的被子球拢得更紧了些。
待他紧紧箍着的手臂一松开，里面躲着的胆小鬼就自个儿急急地钻出头来，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萧十七！这样胡闹会死人的！”，缓过气来的霜儿顾不得男女之防，哑着嗓子对恶作剧的少年提出了严正抗议。
“咦！怎么又不叫哥哥了？”，萧承煦乐不可支地笑问着，没有半点眼色地靠坐到了霜儿的身边。
直觉着耳根烧红的林霜儿，立即将小身子向后急挪开了几寸。
这一次，萧承煦倒没再亲昵地往上靠，却是伸手入怀摸出一撂对折的纸张搁在了霜儿的双手里。
刚才从屏风那边转过来顺手搁在榻边几案上的油灯被拔亮了，重稳当又坐下的萧承煦得意地挑眉示意着霜儿快看了他带来的好东西。
霜儿的嘴角轻轻地抽了抽，低下头犹豫地展开了手中的纸卷。
“张冬妮、柳红……林三丫？这些……”
“这些是让人连州快马加鞭送来的。原本那个宋婆子捏在手里的身契！”
看着霜儿备感意外的吃惊表情，萧承煦自觉得如同在三伏天里饮下了杯冰镇的酸梅汤，打从心底里尽透着酣畅的爽快。
“没想到吧？我差人去连州要过来的！”
萧承煦的右手迅速地一把擒住了霜儿的双腕，另只手抄起了身契纸中的一张，故意拧了眉眼恶形恶状地喝道：“林三丫？！这身契上的手印可清楚着呢！不如你再来摁了一个，比比看？”
“不要！不要……”，霜儿惊慌地叫了出声，目光流波尽透着怯怯的哀求。
“要求十七哥哥帮忙，你就好好地求！”
林霜儿抬起小脸儿，迟疑地望着正笑露了一口白牙的得意少年。
如果不如他意，是否他就会将这份林大丫的身契和柳红的供词都交给菀娘？
委屈的泪花开始在霜儿眼眶里打起了转转，她很想对着眼前的恶劣少年大吼出声，但想到还未了尽的血仇，终于她还是颤着嘴唇，声如蚊蚋地细声地恳求道：“十七哥哥！还请您帮帮霜儿……”
“这样才乖！你叫我哥哥，我就自会帮你！”，萧承煦捏了下霜儿的鼻头，重咳一声正色道：“往后记得不许再唤了旁人什么哥哥姐姐的！”
林霜儿憋着满腔郁闷，小声地应下。
“林霜儿，你的事情能不能跟我讲讲清楚？”，少年乘胜追击地又问了一句。
这一次，对面的小姑娘动也不动地呆坐着，半响儿没有任何表示。
“你真是……”，萧承煦愤愤哼了一声，接着无奈地自找台阶应道：“好吧！以后你想说再说也成！”
霜儿妥妥地长纾了口气。
萧承煦原本就是瞅空儿要和霜儿私下解决了身份事。见着不再有什么便宜可占，他也就开诚布公地讲了这些身契纸的来历。
逃到连州去的宋婆子没逃过疫病，已然在半个月前死去了。
从她遗物中抄出来的身契由连州府收着，本欲等到瘟疫散尽之后，由官家出头到新阳等地清点了宋婆手中的人口收归官卖，得金交于能寻到的宋氏亲属或没入官库。
而当日审讯柳红之后，萧承煦就差人火速赶到连州与当地官府提前做了个交易。
“我当时只说是要将柳红及其同伴所有的身契都拿回来，没人注意到这一份。只是你真的确定以后要用林大丫的身份？”
宋婆子居然死了，而可能知情的柳红如今自身难保受了钳制，若是就此鱼目混珠地瞒骗过去，倒是能省却了许多麻烦。
林霜儿认真地想了想，轻声应了声，“是！”
“这些身契纸是按官卖得来的，按着律法林三丫现在可就是由玄清观向连州官府买来的无主奴籍，待等正式落籍可就想改也改不了。我想你从前应当是良家子吧？”
揣度着霜儿神色的萧承煦心下了然，淡淡一笑，接着诓道：“如果我把这些身契交由广明道长一并处理，他也许会将你们都安置到玄清观各地的产业田庄真当了奴仆使唤，时日一久如果你想要脱身就又是麻烦。”
“那要如何？”，从未真正接触过人口买卖的林霜儿不知所措地问向了眼前仿佛高深莫测的某人。
“我要向广明讨个人，他必定会给的。不如现在我就先帮你把林三丫这份身契改了，你再跟我签上一份，三年……不，五年！”
萧承煦笑眯眯地张开了五个指头，在霜儿的面前晃了晃，“不过是一份林霜儿自愿与我为仆的假约，五年为期。上面可以明写了五年约满必放你为良，重落民籍。”
“签一份给你的卖身契？五年？”
“我又不会真的当你是奴婢，不过是为了落籍方便罢了。而且你当我愿意管你一辈子？待等五年以后，你就是十七岁了也应当有法子能养活自个儿了，到时谁还乐意管你死活？”
能够跟去洛京，托庇于玄清观下，最重要的是跟着萧十七也许还能偷学到配毒的方子……
霜儿虽然心头依旧还打着鼓，躁动不宁，但还是坚定地点了点头。
“答应就对了！”
萧承煦的眉眼飞扬，更觉得眼前丑陋的小姑娘实在是可爱至极。说实在的，他就喜欢看着林霜儿那种分明骨子里怯怯生怕得要死，但是还总傻大胆地往枪口上撞的矛盾气韵。
小道士象是变戏法似的先从怀里又摸出个小瓶，将瓶中淡蓝色的液体抹在了林大丫身契纸的手印处，不一会儿原本丹砂画押的十指印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接着，他抓住目瞪口呆的霜儿双手重抹上朱砂，又再向纸上按去。
事先已然写好的契约也搁在了霜儿的面前，萧承煦逐字逐句地又念了一遍。
到此时，已然认命的林霜儿自觉地按上了她的双手。
“我会先把林三丫的身契跟那些人的一块儿给了菀娘核对，再附上柳红的证词……你和我签契约的事……不许告诉菀娘！”
“不要告诉菀娘！”
几近异口同声的话语，让第一次亲自拐到一名“侍女”的萧承煦更加得意地找不着北了。
如果让菀娘知道就糟糕了，他要抢在此时让霜儿在白纸黑字上画押，也正是因为林菀娘曾跟广明透过口风，想要在霜儿的脸被治愈后将她带回菀娘的故乡霍城。
其实不论是他还是林菀娘，给霜儿办个全新的身份都不成问题。
现在就讲究手快有，手慢无。否则等菀娘正经开口，他就不好意思公然抢人了。
小人得志似的萧承煦将一份契约交给霜儿，另一份认真地折放入自己的怀中，安心地拍了拍，这才哈哈笑着咧开了嘴。
手到擒来的战果让少年觉得将“我的病人”变成“我的人”实在是一件再容易不过的事情。
而随着关系的更加亲近，要解开霜儿身上的谜团也就更加容易了。
只是他还不晓得，青春年少时聪明无比的妙招，随着岁月的流逝往往会在前面再加了“自作”二字。